第七章 十六十七

    她察觉到了我的出现，转头轻轻对我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姐姐怎么不睡？”我问道。

    她摇了摇头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困，姐姐不如给我讲讲，你之前的故事吧！我很好奇，初代族人出现在结界中时，每个人都失忆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并不是每个人都不记得了，”她淡淡的说道，“我其实见过我的父亲。”

    这和她之前对我的描述，产生了极大的出入。

    如果按照小清口中，他们的繁衍模式，十七应该有的是母亲才对……更何况她说，进入结界后便无亲无故的，又是怎么见过父亲的？

    我的疑惑，似乎是她所能预见的。

    她开始缓缓地讲述故事的原委，双眸之中，漫起了经年的大雾。

    当初出现在结界的，一共有二十五人。

    因不知姓名，他们便按身高排列取了名字。十七是这二十五人中，唯一的女性。种族信奉同性繁衍，她便被当成异类冷落起来。

    林十六和其他人的想法并不相同，他发自内心地觉得，这个妹妹很是可爱。

    他与十七长得有几分相似，个头也相仿。

    十六很喜欢腻着十七，喜欢和十七絮叨，他那些没完没了的童话故事。

    他说这结界外是‘修罗地狱’，而他们二十五人，是在保护凡人的战争中立了功。战争胜利了，他们却深陷地狱中难以脱身。

    上苍为了庇护他们，才将他们引入结界，以求安宁生活。

    他说十七并不是什么异类，而是这场战争中，唯一存活的女孩子，是沧海遗珠。

    他告诉她，这地狱之外的人间，一定有美丽的女孩子，等着她去相守一生。

    十六很喜欢古词，常常为了推敲词中字句，一发呆就是一天。十七就趴在他旁边，一根一根，数着他好看的睫毛。

    十七以为，他们会一直这样，直到洪荒尽头。

    讲到这里，十七似有些哽咽，她顿了顿，眼中大雾成雨，原本淡漠的女子也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“可有一天，他对我说，小十七，我要结婚了。”

    那人叫林片风，是族中的一位年轻男子。他拥有着，刀锋一样的细长眼眸，冰晶雕刻般的侧脸。

    他总是凌然的站在月色中，不发一言，如同披着月光的神明。

    十六说林片风懂他的诗，是他这一世的知己，他愿意为了他放弃长生。

    “与我而言，他放弃的哪里是长生，他放弃的是我……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。”十七音量微抬，轻喊出声。

    十六成亲之后，十七再没去找过他……她又有了新的朋友，族中年轻的孩子们很喜欢她，喜欢听她吹响，那支十六为她雕刻的玉笛。

    谁家玉笛暗飞声，散入春风满洛城。

    十六在一个，血浆果花绽放的最为明艳的午夜，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
    十七去见了他最后一面……她说十六离开之后的整整一万年，她每天，都因这最后的对话而饱受折磨。

    因为当晚，十六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秘密。

    他并没有失忆，亦或是说，在进入结界的第三百个年头，他的记忆苏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意识到，他们这些人并非没有来处，而是被人下了失忆的咒法。阴差阳错，他身上的法术失灵了。

    他忆起了进入结界前他的人生；忆起了身披龙鳞战袍，将他们锁进结界中的凌厉背影；忆起了他们这一族人，在结界外的身份；忆起了他在结界外的妻子。

    是的，是妻子，他曾有过一段，和大多数凡人一样的男女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