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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黄粱一梦(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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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亏里面的办公文件、图纸合同什么的都在云端,没有影响正常工作。”

    这时褚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起来,信息的频率,一连来了好多条。褚青拿起来看了看没回,又扣了回去。

    没过几秒钟电话就打了进来,他迫于无奈接了起来,不耐烦道:

    “你就不能跟你爸说?”

    听筒声音很大,那边一个男声说道:“你不就是我爸,还是说你想让我像昨天晚上那么叫你宝贝儿?”

    “你闭嘴。”褚青赶紧关小了音量,皱眉说道:“我在开会。”

    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,褚青敷衍道:“我知道了,我跟你爸说。”

    挂上电话,很明显褚青开始不自在,小焦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,说道:

    “你眼皮跳得很厉害。”

    褚青赶紧揉了揉眼睛,但依旧能看得出下眼皮的位置明显在跳动,这是典型睡眠不足引起的并发症,在接电话之后表现尤为明显。

    他猛灌几口咖啡,说道:“希望你们尽快找到黄医生,他的治疗让我的失眠缓解了不少,如果突然停掉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这双好看精致的眼睛里,布满了迷茫和忐忑。

    从北拓设计院出来,小焦一边开车一边问道:

    “梁队,你觉得褚青可疑吗?”

    梁柘潭叹了口气,分析道:“不像他,他的烦躁不安不是来自于我们,而是来自于那通电话,跟他的失眠症有关。”

    小焦点点头,说道:“除了在国外的任思凡,和拒绝配合调查的糜青行,还剩下最后一个能约到的人——丁叶白。”

    丁叶白是清文大学法学系的大四毕业生,目前正在司法部实习,在病例中显示的疾病是轻度狂躁症。

    他们约在了学校食堂的二层,小火锅的店里。晚上来吃饭的学生不少,在人群当中不知怎的,梁柘潭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个男孩,果然对视一眼,就知道对方是约见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是他?”小焦很好奇,没有照片,没有描述,也没有交流,怎么能认出来呢。

    梁柘潭微微低下头耳语道:“眼神。”

    丁叶白的眼神冷淡而挑剔,瞧不起一切的感觉。

    落座之后,他们才看到原来陪着丁叶白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个同学。

    “他叫顾阔,我们系的留学生,陪我来吃午饭的,我们关系很好,不用避讳,他什么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介绍完毕,丁叶白嘱咐顾阔去点餐,他则慢条斯理地说道:

    “马上放假了,也就今明两天会在学校收拾东西,其他时间都在实习单位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接着话题问:“实习单位是哪里?”

    丁叶白显然没想到他刨根问底,顿了顿说道:“司法部,怎么了?”

    小焦翻开记录本,说道:“我们的来意之前也跟你说了,有些事情需要找你了解一下,毕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患者。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个患者?”丁叶白眨眨眼睛,说道:“你们搞错了吧?我后面还有一个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听到这话,马上问道:“你知道是谁吗?”

    “应该是他的爱人吧。”丁叶白理所当然地说道:“你们不知道他有爱人吗?每周五晚上他们都会见面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肯定周五晚上就诊的患者是他的爱人?”梁柘潭一字一句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一个人爱慕另一个人的样子,很难看出来吗?”丁叶白反问道:“就像你们坐在这的那一刹,不就知道顾阔喜欢我吗?”

    梁柘潭无从反驳,极力控制自己公事公办,说道:“你见过他的爱人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见过。”丁叶白耸耸肩,说道:“黄医生不会透露任何隐私给患者,你们应该很清楚为什么。”

    因为曾经遭受过绑架。梁柘潭沉下声音说道:“你为什么调查他?”

    “不是我调查他,他的案子被当作一个典型案例收录在练习册里,虽然隐去了真实姓名,但我查阅资料的时候,看到就是黄沂孟,这个名字并不常见。”丁叶白话音刚落,顾阔就端着一托盘的生食来了,表情没心没肺的,一切心眼儿都写在了脑门上。他坐在了丁叶白身边,说道:

    “我给你要了个番茄锅行吗?”

    “今天不想吃番茄的。”丁叶白拒绝道。

    顾阔人高马大,却没想到脾气那么好,说道:“那给你换个菌锅?”

    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这俩人的相处方式像主仆,顾阔还乐在其中,局外人实在无法理解。

    这个小店是自助的,顾阔又去找备菜大妈了。梁柘潭把话题拉了回来,说道:

    “学校知道你狂躁症的问题吗?”

    “知道,上个学期我把他开瓢了。”丁叶白指了指远处的顾阔,云淡风轻道:“脑袋上缝了六针,现在的医疗技术跟过去不一样,为了不留疤,里面缝一层蛋白线,外面再缝一层,说起来吓人,其实就是个小口子,而且我送他去的医院。导员要给我退学处分的,幸好黄医生帮我开了个证明,才没有处理我。”

    小焦没想到面前这俩看似关系不错的孩子还有这段往事,忍不住问道:“那你们的关系……”

    “本来顾阔是不追究的,只是学校不依不饶,可能考虑到他身份是外籍,就很重视,而且要求我必须在黄医生诊所完成三个月疗程的治疗才行。”

    看似不太搭关系的事,梁柘潭却本能地想要更深入问询:“方便说一下产生了什么纠纷吗?”

    这时顾阔大步走了过来,手扶在了丁叶白肩膀上,说道:“要什么料,我去给你调。”

    丁叶白抬头说道:“他们问我为什么把你开瓢了。”

    顾阔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,带有抵触情绪地问道:

    “跟你那心理医生失踪有关系吗?我被开瓢的时候你还不认识他。”

    丁叶白抢在小焦要说话之前,拍了拍顾阔的手臂,说道:“我没关系,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强吻他来着。”顾阔理直气壮道:“他揍我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一句话堵得梁柘潭跟小焦都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感觉丁叶白是给这傻大个下药了吧,要么就是PUA他了,怎么能脑袋上缝了六针还觉得走运了似的?

    梁柘潭抬抬下巴,示意顾阔看手腕子,问道:

    “怎么受的伤?”

    顾阔长袖T恤被撸上来一些,不小心露出了些抓痕。

    “我抓的。”丁叶白解释道:“我在黄医生那也不能干坐着,就跟他学了点心理知识,比如催眠、暗示。有些人弹一下脑门就睡着了,有人无论怎样都不是催眠体制,我们管这个动作叫做switch,像开关一样,让你的身体瞬间转变模式。顾阔比较特殊,不管是弹脑门还是敲盘子,都不行,只有我在他手腕上抓三道才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你拿他试手?”小焦不可思议,都这样了,还有必要做朋友吗?!

    丁叶白的眼神没有离开梁柘潭,带着深意说道:“梁队,说不定你是易催眠体质,有兴趣可以让我试试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没说话,丁叶白看上去歉意地说道:“你们查案肯定没时间在这吃饭,我就没给你们点。”

    也就聊了半小时,梁柘潭就觉得丁叶白年龄虽小,却不是善茬,说话很有技巧,目的性很强,旁边这个傻大个没可能玩儿得过他。

    走访的这些人,某种程度来说都不太正常,但不正常归不正常,却看不出任何与黄沂孟失踪案有关联的嫌疑。

    身份最扑朔迷离的陆成峰,问诊时间不是固定的,至少记录上是这样显示的。那么每周五傍晚出现在黄沂孟诊所的人是他还是另有其人?会不会是没有记录在问诊名单和访客名单上的——

    第十三名长期患者。

    那这个人又是谁?

    回局里的路上,梁柘潭在回想黄沂孟办公室的陈设,没有任何私人物品,没有与自己的合影,所以患者们并不知道他的固定情侣是他。

    手机的屏保也是初始的一个地球图,黄沂孟治疗的病患是无法接触到他的私生活的,这是不是本身就是对家人的一种下意识保护?那他这种行为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?

    小焦把车停到了停车场,正想问后续的侦查方向,是否需要派人盯着筛选出最有嫌疑的人选,电话震了几下,他掏出来看了一眼,拽了拽梁柘潭胳膊肘,说道:

    “任思凡说现在可以电话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开了车门又一把关上,说道:“跟他视频吧。”

    小焦拨通了视频电话,响了一会儿,那边还真接了起来,一张娃娃脸出现在画面里。

    任思凡穿着慵懒的大领T恤,锁骨和一边肩膀都露了出来,他把手机立在了一个地方,对着镜头打了个哈欠。

    那边是个阴雨天气的清晨,任思凡背后是大玻璃窗,后院的花草都湿漉漉的,他放松地坐在餐桌前,说道:

    “是焦宝春队长吗?”

    好久没人叫小焦大名了,他赶紧摆手道:“我不是队长。”又把镜头转过去对着梁柘潭,介绍道:“这是我们梁队。”

    “梁队你好。”任思凡伸了个懒腰,脑袋上还翘着一撮头发,一看就是刚起,眼神还有些迷离,说道:

    “黄医生怎么了?我们这边都用WhatsApp,不经常上微信,昨天才看到。”

    “黄沂孟失踪了,我们现在正在全力搜救他,信息记录上显示你们上周还通过语音电话,当时你是否认为他有什么异样?”

    任思凡揉了揉眼睛,尽量使脑子清醒起来,说道:

    “黄医生原本是汉炎医药的心理咨询师,之前我的实验室出了一些问题,心理压力比较大,就找他做了咨询,被调查的四个多月里,每周都会去两次。后来我出国了,也就暂停了治疗,但那会儿他给了我很大帮助,我们成为了朋友,出国之后也还保持着联系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记得出国前,工卡有没有还回去吗?”偷电脑的人,是盗刷了任思凡的工卡才进入的园区。

    “工卡?”被突然一问,任思凡显然有些懵:“我的实验团队是直接撤销的,团队里的研究员们都是被解约,当时所有的办公设备都被检察院没收了,也就不存在办理归还的手续。至于工卡什么的,当时我走得突然,实在不记得是放哪了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想多半这条线索是断了,他看着屏幕上的娃娃脸男子,一年多前汉炎那场闹剧一样的发布会,任思凡被称为医学界的耻辱,人类史上最胆大的骗子,足足让舆论侮辱谩骂了小半年,现在网上还有他的段子和表情包。

   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,如今也走出了漩涡,在国外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在国外,叫你回来配合调查也不现实,通话不会有人录音,你看到了,这里就我和小焦,咱们关起门来说,黄沂孟失踪了,随时有可能会死,你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,只有你把所有事情说出来,才能救他。”

    任思凡低头笑了笑,说道:“梁队,这不叫关起门来说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看出来任思凡是个聪明人,套话或者打感情牌是没用的,于是直接问道:

    “汉炎医药因为你的事,在高法都要开专区了,好不容易新产品上市,失窃、失踪、烧焦的车和尸体,另一方投资人意外死亡,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,我不相信都是巧合。”

    梁柘潭继续道:

    “早在黑天鹅事件发生一年前,就因为汉炎医药利用死刑犯实验药物的事情被罚过款,实验室迫不得已找不靠谱的诺瑞合作临床,结果导致初号志愿者死亡。陈岸的父亲陈晟恒死在了S国,他的爱人林童辛带着遗体回国后就疯了,黄沂孟在众目睽睽之下鉴定林童辛精神正常,没过俩月,林童辛出国了,你也出国了,陈岸接了班。现在汉炎突然拿到了一笔海外投资,要跟森南集团创建新的生产线,刚刚起步就又出事了,我很难不把这些都联系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小焦的下巴要掉了,俩人一起出去调查的,怎么他就一点没想到这些,他只是纳闷怎么这些人跟欠了罗圈债一样,谁跟谁都有点儿关系。

    任思凡听后沉默了,这时他身边出现了一只大手,把他的T恤往上拉了拉,说道:“跟谁聊天呢?”

    “警察。”任思凡抬头看着斜上方,说道:“帮我煮杯咖啡。”

    那人弯下腰就入了镜,身材高壮,帅气十足,看见梁柘潭的俊脸,第一反应就是冒出了几分敌意。

    大概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生物都无缘由地互相厌恶,这是骨子里的本性。

    那人凑近镜头,用鼻孔看着梁柘潭,说道:

    “我是凌驿,你有事儿么?”

    态度屌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任思凡一掌把他脸拍出画面,说道:“没人管你是谁,去给我冲咖啡。”说完对梁柘潭歉意道:“梁队,不好意思,我们接着说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梁柘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等任思凡正面回答。

    “陈董的事情我不便回答,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实情,如果是猜测,很多公众号的文章写得都比我了解的详细得多。”凌驿回来把咖啡推了过来,任思凡喝了一口,说道:“但林童辛在事后确实联系过我,问我有关实验失败的事情。汉炎本该是再难翻身,他却通过一家可以做海外资金的投资机构,支持汉炎医药跟森南集团创建的新业务。生产线总共投资十九亿,汉炎的信誉不行,投资公司给满了十亿,而森南集团那边是自主出资四亿,贷款五亿。黄沂孟与林童辛也是认识的,据我所知,国内的投资公司就是他介绍的,但也没有更多了。黄沂孟是我在燕城唯一的朋友,我走了之后拜托他帮我看着燕城的房子,我真的不希望他出事。”

    挂了电话,小焦的心咚咚直跳,幸亏是关起门来说的,不然捅出来是多大一个盘子。

    梁柘潭下车在寒风中点燃了一根烟猛抽。

    清文大学……第十三名长期患者……

    到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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