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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里的鸟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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阔的平地上,也没有一群追猎者在追赶他们的阿克梯翁1。也许在傍晚时分,我见到猎人把他的战利品—一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拖在雪车后,然

    1.

    阿克梯翁,希腊神话中的一位猎人,因为看见月神和狩猎女神阿尔特弥斯洗澡,被她变成牡鹿,最终被自己的猎狗群撕成了碎片。

    后找旅馆过夜。他们告诉我,倘若狐狸躲在寒冷的地下,它肯定能安然无恙地逃过追杀,或者假如它逃跑时呈一条直线,没有一只猎狗能追上它,但是如果当它把追捕者远抛在身后,然后它便停下来休息,并且侧耳倾听,直到追捕者又追上来时再逃跑,那它一定会被逮到。

    因为等它再次奔跑的时候,它就会兜个圈子,最终又回到老窝,而此时猎人刚好正在那里等候它。有时,它在墙顶上奔跑几杆之远,然后跳到墙的另一边,它仿佛知道水能遮掩它的臊气。一位猎人曾告诉我,有一次他看到一只狐狸被猎狗追赶逃到了瓦尔登湖边,那时冰上浮起一泓浅水,它跑了一段路程又回到原来的岸上。不久,猎狗也来到了,但是到了这儿,它们的嗅觉就追踪不到狐狸了。

    有时,一大群猎狗会追到我的门前,经过门绕着屋子兜圈儿,丝毫不理睬我而只顾狂吠,仿佛患上某种疯狂病,什么也不阻挡不了它们的追逐。它们就如此绕圈追逐着,直到它们发现新近狐臭的踪迹,聪明的猎狗总是不顾一切,只管追捕狐狸。有一天,有人从列克星敦来到我的木屋,打听他的猎狗的下落,它已经独自捕猎超过了一个星期了。但是,就算把我所知的信息都告诉他,恐怕他也未必会觉得有用,因为每次我刚张口回答他的问题时,他总是打断我的话,而询问我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他在森林中丢失了一只狗,却发现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有一位年老的猎人,说的话淡而无味。他每年来瓦尔登湖洗一次澡,都是在湖水最温暖的时候来。他来看我时曾告诉我,几年前的某一个下午,他背着一枝猎枪,在瓦尔登森林中巡行,当走在威兰路上时,他听到一只猎狗追捕猎物的声音,不久一只狐狸跃过了墙跳到路上,速度快得如闪电一般,接着又跃过了另一面墙,离开了大路,他立马开枪,却没打中它。随后,一条老猎狗和它的三只小猎狗,快速地追赶上来,尽职地追赶着,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森林中。

    同天傍晚时分,他在瓦尔登湖南面的树林中休息,听到远处美港的方向,传来了猎狗追逐狐狸的声音,它们的追捕行动竟然还在持续;它们朝这逼近,它们的叫声让整片森林为之震动,声音渐渐逼近,逼近,现在在威尔草地,现在在倍克田庄。他安静地站着,长时间地倾听它们如音乐般的声音,在猎人的耳中这声音是如此的甜蜜,这时狐狸突然出现,轻快地穿过林间小路,它的声音被树叶的飒飒声盖下去了,它飞快而沉稳地了解地势,把追踪者远抛在后面,于是它跳上林中的一块岩石,笔直地坐着、听着,它背朝猎人。顷刻间,恻隐之心让猎人的手臂颤抖,但是这种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,瞬时间,他的枪瞄准了狐狸,“砰—”狐狸从岩石上滚落下来,被枪击中死掉可。猎人仍旧站在原处,听着猎狗的叫声。它们仍在追赶,现在周围森林中所有的小路上全都回响着它们恶魔般的嚎叫。最后那只老猎狗映入眼帘,它用鼻子在地面上疯狂地搜索着狐狸的气味,像中魔了一般狂叫着朝岩石奔去,空气都被震动了。但当它看到那死去的狐狸时,突然安静了下来,似乎被惊愕征服,沉默无声,它围绕着那死去的狐狸静静地走了好几圈;它的小狗接连地来到它们母亲的身旁,也平静了下来,在这肃穆的气氛中安静地不语。于是猎人来到它们中间,为它们揭开了谜底。他把狐狸皮剥了下来,猎狗在猎人身旁静静地打转,后来,它们就在狐狸尾巴后面跟了一会儿,最后拐进森林中去了。晚上,一个韦斯顿的乡绅找到康科德猎人的小屋,打听他猎狗的下落,还告诉猎人,猎狗就是这样追逐着,离开了韦斯顿的森林,距今已有一周的时间了。康科德猎人就把自己所了解的全部告诉了他,并把狐狸皮赠送给他,后者婉言谢绝并离开了。晚上他没找到他的猎狗,但第二天他就知道了,原来它们过了河,在一个农家过了夜,在那里吃饱喝足后,清晨就动身回家了。

    老猎手还讲起一位名叫山姆

    ?

    纳丁的人的故事,他经常在美港

    的岩石上猎熊,然后把熊皮剥下来,到康科德的村庄换朗姆酒喝。山姆

    ?

    纳丁曾告诉他,他见过一只罕见的麋鹿。纳丁有一只有名的猎狐犬,名叫贝尔戈因

    —

    他却将它念成贝经

    —

    老猎手常常向他借用这

    条狗。

    在镇上有一位年老的生意人,他既是队长、市镇会计,又是代表。我在他的每日账簿中看到了如下的记录:“1742至1743年1月18日,约翰?梅尔文,贷款一张灰狐狸皮,0.23美分。”现在这种事已难得一见了。在他总账中还有别的记录:“1743年2月7日,海齐基阿?斯特拉基,贷款半张猫皮,0.14美分。”这自然是山猫皮,因为从前法国横扫欧洲的时候,斯特拉基做过上士,当然不会拿比山猫还差的物品来贷款。当时也有拿鹿皮来贷款的,每天有鹿皮买进卖出。有人还保存着周围这带最后被杀死的鹿的鹿角,还有一人跟我讲述他伯父参加过的一次狩猎的情景。从前这儿的猎手不但人数很多,而且都很快乐。我还记得一位瘦高的猎手,他随意地在路边抓起一张树叶,就能用它吹出一段美妙的旋律,假如我没记错的话,好像比任何猎角声都更野性,更动听。

    在月朗星稀的夜晚,有时候我会在路上碰到很多猎狗,它们在树林中奔窜,在我经过之时就会从路上躲开,似乎很怕我,它们会安静地立于灌木丛中,直到我走过去再出来。

    松鼠和野鼠会因为我储藏的坚果而争吵不休。在我屋子周围有二三十棵青翠的松树,直径从1英寸到4英寸不等,去年冬天被老鼠啃过

    —

    对它们而言,那冬天宛如在挪威度过一样,天寒地冻,积雪深深,它们不得不啃松树皮来弥补它们粮食的短缺。但这些树仍然存活了下来,在夏天里郁郁葱葱,尽管它们的树皮全被环切了一圈,但仍然有许多树长高了1英尺,但是下一个冬天,它们无一例外地全部死掉了。小小的老鼠竟然能吃掉整棵树,这真是令人惊讶万分。因为它们不是上蹿下跳,而是环抱着树来吃光它。但是对这片过于浓密的森林来说,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,因为有助于森林里的树木变得疏朗些。

    野兔在森林中随处可见,整个冬天它常常在我屋子下面活动,我和它中间只隔着地板。每天清晨,当我在床上翻身的时候,它就急忙地跑开,从而惊醒了我。“砰、砰、砰”,在慌乱中,它的脑袋不时地和地板相撞。傍晚时,它们经常绕到我的门口来吃我扔掉的土豆皮。它们的颜色和大地是如此的相似,以至于当它静止不动的时候,你几乎辨认不出来。有时在傍晚,我会忽然看不见它们,忽然又看见野兔一动不动地呆坐在我窗前。黄昏时,如果我推门而出,它们就会吱吱地叫着一跃而去。等靠近看它们时,我的同情之心就涌上心头。有一天晚上,一只野兔坐在我门口,离我两步远,起先它害怕得发抖,但是就不肯跑开,可怜的小家伙,瘦骨嶙峋,带伤的耳朵,尖尖的鼻子,光秃秃的尾巴,细细的脚爪。看上去,好像大自然其他高贵的品种已经灭绝,只留下这个小东西在世上。它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,但不健康,像生水肿病一样。我向前一步,看!它立马弹力十足地一跃而起,跑过雪地,把森林搬到我和它中间,然后温文尔雅地伸展它的身体和四肢—这野性自由的肌肉良好地阐释着大自然的活力和尊严。它的消瘦并不是毫无根据的,这是由于它的天性使然。(它的学名Lepus,来自Levipes,足力矫健的意思,有人这么解释。)如果没有野兔和鹧鸪,一个田野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?它们可是最简单的野生动物,远古时代这些古老而可敬的动物就降临于世。它们与大自然同色同性质,与树叶和土地是最亲密的盟友—

    它们俩也

    是联盟。鹧鸪不是靠翅膀飞翔的鸟类,兔子不是靠脚奔跑的野兽。兔子和鹧鸪跑掉的时候,你根本不觉得它们是禽兽,它们属于大自然,仿佛飒飒的秋叶一样。无论这世界如何变迁,兔子和鹧鸪一定可以永存,和生生不息的人类一样。假如森林被砍伐,矮树丛和嫩绿叶还可以掩盖它们,它们或许会繁衍下去呢。没有兔子生活的原野一定贫瘠无比。我们的森林是它们生活的天堂,在每个沼泽周围你都能见到兔子和鹧鸪出没其间,可是而牧童在它们附近却设置了细树枝的篱笆和马鬃的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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