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百一十二（兼终章）

力？

    身处黑暗，就要心生光明。而他此时心中的光，因着那小团金色的出现，愈发的明亮了许多。使得他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，让自己褪去这幅恶魔的皮囊，隐去难以自控的邪恶，尽快的返回，回到......妻儿身边。

    小鱼深深的望了莉雅好几眼，似要恨不得望穿自己的眼帘，将她装入其中。同时很不情愿的艰难倒退着，有些颓然狼狈，每一步都重重的踏碎脚下的碎石地面，留下紫黑的滴血脚印......

    然后，小鱼才是终于狠下心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，咽下了一口苦涩，费尽全力的转过身。身后还未完全修复的骨翼，被强行的撑开，腾起一阵劲风，载着小鱼，踉跄不稳的疾速向西方黑暗山谷，飞离而去。

    小鱼死死咬着牙，断不让自己再回首。

    他莫大的意志毅力，使得他强忍住滴血的心，离开自己的全世界，只身孤寂的前往黑暗，完成那尚未终结的地狱洗练......

    当那紫黑一抹，趔趄但疾速的消失西方天际后许久，莉雅才是收回了眺望的目光，止住了已然打湿她胸前衣襟的泪水。

    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心中略微拧着，但也有着些许释然。

    短逢再别总是令人难受的，不过莉雅其实很清楚现状情况，甚至可以说比情绪波伏巨大的小鱼还要明了。

    她尊重小鱼的选择，也始终相信他，并且坚信，他一定会归来的！

    这只是时间上的一个考量罢了，而时间，已然不能阻碍他们了......

    莉雅看了看已经彻底透亮的天空以及周围清明了的环境，最后转向后方一众的精灵们。而大部分的精灵则一直有将目光注视在莉雅这边，尤其是她和小鱼交流时，众精灵也或多或少能够听见他们的言语。

    怯怯偷瞥着骇人小鱼的同时，精灵们也是心绪不一，看着宛如两个世界的小鱼莉雅仍有这般表现，目光难免有些怪异......

    不过，尽管对黑化的小鱼心生芥蒂畏惧，也很看不过持着生命宝玉的莉雅这般无所顾忌的接近黑暗。但是众精灵们也都并没有说什么，随着小鱼带着黑暗离去，莉雅带着光明望来，精灵们心中不该存在的疙瘩就更加顿时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他们很清楚这场战斗的英雄是谁，而眼下劫后余生，又何须想那些自扰的事。

    众精灵们开始忙碌起来，带着感激、庆幸，还有欣然、崇敬......

    而莉雅看着大家望来的目光，看到了自己族人们对自己前所未有的表现对待，她心绪恬淡。

    一缕清风拂来，吹散了莉雅身后璀璨的金丝，也吹去了她光洁面上的泪痕。

    这是精灵一族和永恒之树向莉雅传递而来的善意，莉雅真切的感受到了，嘴角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
    小鱼有他必须的事要做，而莉雅眼下也有她的责任需要承担。

    她摇晃了一下脑袋，彻亮的眸光有些狡黠的微微半转，瞥了瞥周围熟悉的一切，然后便是迈开轻盈的步伐，向前走去......

    这一刻，她周身并没有光芒释放，可是在这林间又是这般的璀璨显眼。

    甚至从永恒之树无垠的树冠高空俯瞰，也能瞥金黄间的这抹明耀翠绿，仿佛珍珠光点，又似这绝世生命之树的核心所在。

    被植物和精灵拥簇着，林下清风的生命女神，守护着这方天地......

    时光总是充斥着喜喜悲悲、起起伏伏，并且一视同仁、一往无前。

    它不会因为一滴泪而垂眉，也不会因为一抹笑而驻足。

    一切风云变幻，在这条长河中，其实也都不过一粟砂砾、一捧尘土......

    但是砂土又岂真的缥缈无用？

    时光无情，但你有；世间不值，但你值。

    守护你所珍重的，冲刷你所鄙夷的。

    被蔑视的，也能于沧海中，激荡出属于自己的波涌潮浪。

    遭遗弃的，亦能于伶俜中，勾画成独一无二的光风霁月。

    或许前路漫漫、人愁春老......

    但是，有所守护、有所愁苦，亦可谓，命途所幸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时光荏苒，岁月不居。

    五十光景，弹指转瞬。

    温和的夕阳霞晕，悠悠扬扬的洒在了永恒之树。

    半个世纪的韶华并没有给这亘古的生命之树造成太多痕迹，而对精灵一族来说，这也不过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暮去朝来。

    暖色十足的黄昏，映得整个金黄林间愈发金光灿灿，给这片仙境之地披上了一件婉转的霞帔。古老静谧的森林，加上古韵悠扬的夕阳，这般遗世独立的光景，就好比一坛陈酿，醇香令人陶醉......

    跳跃的霞光，如同顽皮的雨露，一点一点，击打在金色的枝叶上，蔓延在慈和的树干端。

    由远及近，从金黄树木的叶冠到精致树屋的房顶，带着美好一日最后最温暖的余晖，慰问般的，与林间每一位握手言别，约定明日的重逢嬉戏......

    再往下，霞光便从窗口，悄然钻进了精灵女王的住处，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温淡金橘。

    凯尔公爵在屋内忙碌着，一边主动为家人准备晚餐，一边则需要摆放好，两大一小，共三套的椅子和餐具。

    虽然这种家务活，从当初照顾妹妹的时候，他这位看上去大男子气范十足的公爵，就已经在私底下亲力亲为了。但是眼下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他却貌似一点长进也没有，依旧显得束手束脚，仿佛下一刻，就会一不小心搞砸一切......

    而他此时身上穿着的，是一件随意的宽大背心，袒露着坚实双臂，不时滴落汗珠于地板上的夕照里。简单粗糙的一幕，看上去很接地气，让人轻易不敢相信这个男人，就是平日里那个铁面无私的严肃公爵。

    不过，尽管凯尔公爵此时有些大汗淋漓、手忙脚乱，但他的腰背依旧挺得很是笔直，移动的每一步也都十分稳重有力，全然不会有所晃动上身。

    因为，他的肩头，跨坐了一道小小的身影。

    光溜的一双小脚丫在他身前轻轻摇晃，稚嫩的嬉笑清脆的响在整个房间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小女孩，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眸，其中满是精灵族人尽皆知的玫尔女王的影子，乖巧伶俐又不失俏皮活泼。

    她此时一双小手正很认真的，在为凯尔公爵戴上一顶像模像样的厨师帽。

    忙碌的凯尔显得有些被打扰，但是他毅然冷漠的面庞上，却挂着极其温和的笑容。棱角分明的俊朗面颊，融入了黄昏的暖热之中，纵使大汗淋漓，但拖出的身影，又别具一番动人韵味。

    凯尔发自内心享受这样的时刻，在黄昏中，放下一切形象包裹，听着耳畔足以融化他心的脆然稚笑，为妻女准备精心晚餐......

    夕照悄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，欣然一笑，缓缓从窗口退出。

    金黄渐渐变成了橘色，金橘又漫染上了火红。

    半轮红日将西方大半天空的霞云映得浩丽壮观，也将墨晕洒在了林间。

    仿佛空气都变成了暗红色，似梦似幻。

    距离女王陛下住处不远，属于莉雅的小屋，在霞光中愈发显得小巧精致，只不过透过窗口，整洁的屋内却是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视线上移，在小屋上方最高的树梢枝头，那抹鲜绿的倩影正坐在夕阳里。

    良好的位置，能够毫无遮拦的欣赏到黄昏的美景，也能全然接受霞光的映照。只不过纵使赤霞火红，染了整片林间天地，但却丝毫无法影响这抹鲜绿的明耀，也无法改变她披散身后，随风飘扬、熠熠生辉的如瀑金发。

    靓丽的三千金丝将她纤瘦的背影包裹其中，在半空那轮异常浩大的夕阳红日面前，她显得是如此的瘦削娇小。可是，她周身气息又是这般的纤尘不染。并没有任何锋锐，却足以使得温炽的霞光有些敬然生畏，绝对不敢与她相争辉。

    这道翠绿金黄的倩影，于这广袤的霞光中，不与相融又不与相斥，仿佛最温和的净水，能够海纳百川，与周遭自然万物，混为一体......

    莉雅此时身着一袭宽松的连衣长裙，淡绿的过膝裙裾下摆，一双纤直圆滑的小腿，优雅的斜挂在树梢之外。

    彻亮的翠绿眼眸，则是深深的望着远处蔚为壮观的夕阳，眸中倒映出了奇异的虹光，闪着光景。而莉雅绝美的俏脸上，平静认真的神色貌似有些出神，霞光给她白皙的肌肤，更添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。

    这是如画的一幕，而莉雅又更胜于画中的人儿。

    而这绝美的人儿身前，又有着另一道小小身影......

    端坐于树梢的莉雅，膝上正坐着一个小男孩。莉雅放在身前的双手，则是亲昵的将他搂在了自己怀中。

    小男孩一身合体的墨蓝劲装，无不彰显他母亲的心灵手巧。而他一头柔顺的金色短发，则与莉雅身后的如瀑金丝简直一模一样，闪着熠熠......

    金发略微遮住了男孩的小耳朵，而在他面颊两侧，则是垂下了两条精致的小细辫。这么两条小巧的辫子，无不俏皮可爱，但可是费了她母亲好大的眼力手力，才小心翼翼的完成的呢！

    男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眸扑闪着，懵懂的望着夕照。

    漂亮的眼睛也同他母亲一样，只不过瞳孔的颜色却不是翠绿的了。

    深邃乌黑的眼眸，配上长长的睫毛......若说两条小脏辫是形似，那么这双无瑕的眼睛，就完全神似当初那名，屠龙少年英雄了......

    但是细细一看，这双似蕴藏了世间所有美好的眼眸，也并不全然是乌黑的，而是会不时闪过，丝丝的奇异金光。

    动人心魄的样子，竟丝毫不弱于他身后的那双翠绿眼眸......

    除了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眸，小男孩的脸蛋上，有些不合年龄的挺翘小鼻子也是极其瞩目，使得他还不脱婴儿肥的面颊，提前有了源自他父亲的坚毅俊朗之色。

    只不过，他粉嫩可爱的小脸，竟又隐隐有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。

    纵使在霞光照耀下，但只要仔细一看，也能看出他小嘴唇的微微泛白......

    这是不太起眼的，但也在不经意的使得他人见到这位小男孩，感叹他俊秀的同时，无不更加心生爱怜。

    而这一切美好的或令人惋惜的，都改变不了小男孩的乖巧。

    静静坐在母亲的怀中，与她一同欣赏着夕阳，不吵不闹，有着他这个年纪孩子少有的安稳。而他一双小手也是放在身前，和莉雅如出一辙般，将一个更小的家伙抱在了怀中。

    小木头身形依旧小巧，很安心的窝在小男孩掌心，只不过却没有在看夕阳了，而是闭上眼睛、歪着脑袋，在懒惰的呼呼大睡......

    很快，美好的夕阳霞光就是落下了地平线。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夜幕，渐渐将这温馨美好的一幕包裹。

    而赶在最后一缕光亮逝去之时，小男孩身前、莉雅的指背，微微一闪亮。不知何时已被它主人从中指移到无名指的守护之戒，捕捉到了这丝亮晕，反射出了一瞬璀璨的光芒。

    同时，就在这昼灭暗生之际，小男孩粉嫩的肌肤之下，金色光芒极其隐晦的闪动，翠绿与紫黑也随之有着一瞬的运转交替......

    这几不可察的一幕，不知莉雅是否发觉。她于黑暗中依旧彻亮的眼眸，继续望着西方的天际，略微闪过了凄然复杂的神采。

    因为随着夜幕降临，西方远处云端，那持久不散的黑暗，突兀的显眼了起来。

    莉雅知道那是哪里，也很清楚谁会在那里。

    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小男孩，低头对上他懵懂的目光，莉雅眼中的凄愁便是转瞬而逝，化为了欣然的温和。

    俯身在他光洁的小额头上亲了亲，莉雅心中又有了力量。

    翠绿的生命之吻，带动了小男孩体内金光无法察觉的蕴转了一下，也使得他因黑夜到来而暗淡些许的小脸，浮现出了健康的红晕......

    而同时，就在莉雅低下目光之后，远处天际的紫黑，也是隐晦的波澜一阵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平静的生活不代表无趣，淡泛的日子亦不该碌碌。

    或许这现实的世界不尽所愿，

    但只要心中有梦、梦中有净土，

    灰暗就能被晕染，无彩也能闪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时光闲适且漫长，岁月慵懒且恬淡。

    这一路，感谢相遇、感谢同行。

    故事的继续守护梦，守护你。

    光不灭、爱不止。

    异世界、同生死。

    梦中的故事，永没有终点......

    二四三六

    未完待续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