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1.有病得治

    2020年是不寻常的一年，坊间流行免灾，先是妹妹给哥哥送韭菜和方便面，哥哥给妹妹回礼金项链，后是姐姐给妹妹送桃罐头和苹果，意思是逃避劫难平平安安。还有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的梗，商家真是会挣钱，看谁好意思去看兄弟姊妹光拿方便面。

    我就好意思，我光送红包，不买商品，这样不用出门不用聚集，降低得病风险。新冠病毒让人恨之入骨，关键是咱不知道街上谁携带病毒，咱也看不到什么地方有病毒，我在明敌在暗天天提防的日子多难熬。这样整天闷在家里，我感到胸闷上不来气儿，疫情没来病先来了，家人都说有病去医院，别在家里长吁短叹。

    今年我四十岁，不惑之年，按说活的通透一点儿，灾不灾的也不在乎它，但我不淡定了，去医院检查，医生说不是新冠是肝脏上长了个瘤，长了个瘤，长了个瘤，我身上长了个瘤，医生说出的话，像回声震的我脑袋嗡嗡嗡响。

    初听这个诊断，我和所有病人的反应一样，怀疑医生看错了，非要医生再认真看看，不可能，我怎么会得这种病？我不怕新冠，疫情是大家的事儿，疫情来了有大家和我一起扛，这个瘤长在我自己身上，这事儿太难办，别人没有就我有的要是钱多好，不凑巧，是瘤，病别人没有我有，同时钱别人有而我没有，这事儿看看难办不难办。

    我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眼上就跟带了墨镜一样，天阴了地暗了路上跟有雾霾一般。看人多的地方心烦，堵我路不说，还一个劲儿的冲我嚷嚷，这环境嘈嘈杂杂，谁能听清路人在说啥。一个小伙子从他车上下来，飘到我跟前，大手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挥舞在我眼前，血盆大口冲我大喊，我恍恍惚惚听他一个字一个字跟我重复：“你……有……病……吧！”

    “对，我有病！”我小声说，我有病这么明显吗？是个人都能诊断。

    “有病就治，别想碰瓷！”

    “我在碰瓷吗？我想钱想疯了吗？我是有病，但我不是神经病。”我清醒了，好似刚才是在做梦。

    我往边上靠靠，“过去吧小伙子。”看在你没有骂我是神经病的份上，就放了你吧，刚才我确实灵魂出窍，幸亏没有酿成悲剧，不然除了治病还会致残。

    小伙子上车，一脚油门走了，别人生病跟他无关，他也没有撞到我，不用赔钱，更无需问我得病治病要花多少钱。可旁边卖保险的过来拉我，要不说，卖保险的都是猴精变的，进医院的人出门心事重重，那就是有病，进去时求神保佑，出门时除了钱谁也帮不了病人。

    “姐姐，你要不要买份重疾险？”

    “我有病，不能买保险。”我说，治病钱还没有，哪里有钱买保险？

    “有病，才买保险。”卖保险的都很能说。

    “你说破天，我也没钱买保险。”我要走。

    “买了保险，你才有钱。”她跟在我后面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，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忙。”我边说边摆脱她，推销员像个小鬼难缠。

    当你知道自己生病了，有可能命不久矣时，你要做些什么？

    我做的第一件事：写好遗书。

    一般遗书中最重要的内容是什么？钱，钱多的花不完，必须要想法分配一下。我的这项应该可以省略。医院就是碎钞机，进去的是钱，出来的都是垃圾。我本来就没有几个钱，估计会全部贡献给医院。世上最悲哀的事是，人活着钱没了。我更悲哀，我活多长时间全看钱多钱少。

    一般在遗书中还应该提一下所爱的人，这个我得慎重下笔，写不好死后还会招人埋怨。我把人名列了一个单子，突然想到，我觉得我对于别人很重要，可能别人并不这样想，何必麻烦别人再听一听我的唠叨，于是删删改改，对于有选择困难症的我来说着实困难，到底我对于谁很重要？我回忆一下我自己的人生，又憧憬了一下我所爱的人的未来，发现有我没我其实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区别。遗书中的这一项可以简单一些。

    一般人遗书中都会提一下房子，孩子多的还会有继承问题，我这样的人太懒了，孩子都懒得生，只有一个孩子，身后不会给孩子留官司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，遗书竟也简单的没有几句。那最重要的事都做完了，我的人生就要开始霍霍了，四十不惑开始霍霍。